2020年4月9日 星期四

3-5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掩蓋不了從你們身上發出的光芒

隨著每次的練習,我可以感受到孩子們逐漸地、穩健地在進步著。

班級大隊接力的比賽,一個隊伍是由二十名隊員所組成的。以前要湊齊能力足以參賽的十位女生都非常的不容易,只差沒有以剪刀石頭布或是數支數支的方式來決定而已。

半年過去,情況則是剛好相反。

班上的女孩們在100公尺短跑的測驗成績上,呈現一個大家都差不多厲害的狀況。也就是說,現在的她們,人人皆選手、棒棒皆強棒。以前喜歡笑她們很弱的那些臭男生,也都默默地閉上嘴了。(會不會因此覺得誰誰誰好厲害,然後偷偷給我談個小戀愛呢,喂!這樣不行啦!長大再說好噗好…)

就在一切看似美好之下,卻迎來了一個誰也無法預料得到的狀況。

南投縣承辦了來年的全國原住民運動會,學校也因此會被分派各自不同的任務。像是我們學校被指定就是「大會開幕舞表演」的重責大任。

既然要表演,就要花時間去學、還要花時間去練。九年級嘛,要考試了當然不太方便,七年級嘛,有點太小了會很難教的吧,所以,這件事自然地就落到了八年級,也就是我們這一屆學生的頭上。

整個年級全員都要參加,數百個人一跳下去光用想的就知道很壯觀很有氣勢、效果很不錯、長官們也一定很喜歡。

但是在表演前的準備可就完全打破你浪漫的幻想。

帶著這幾百個孩(猴)子,按照編排好的舞碼下去跑位跟做動作,要求正確要求整齊還要求力與美的展現。不是每個人天生就有這麼好的協調與舞蹈細胞,不曉得你能不能想像這難度會有多高。

(來源:104/3/12 南投縣政新聞報導 https://youtu.be/uOiMyXITQL4)


所以,學校將所有可以把全年級抓出來練的機會,像是早自習啊、班級活動啊之類的,全部都被預定光了,時間橫跨整個學期,直到來年的3月28日為止。

然後,我們的比賽日是4月16。

真的是慘了,我們本來拿來用也是唯一可以用的時間,直接就被消滅了被消滅了被消滅了…

等到這個運動會結束再來練嗎?只剩兩個禮拜而已,我看去布店剪塊白色的布,再帶去體育場揮舞宣布投降吧,時間算一算應該來得及。

試著掙扎一下好了

除了大會舞的固定時段,每個禮拜被空出一天的早自習,進行全校的集會活動(俗稱朝會的東西),內容大致上是聽聽各處室的主任組長們傳達重要的事情,或是聽聽長官們的勉勵或訓話之類的。有時候學校也會絞盡腦汁安排一些特別的活動,像是短劇啦、校外或有力人士的短演講啦或是抽背或朗讀之類的。總之,朝會對於學校來說,算是一個重要的場合。

(有力人士範例之一,由我來向全校說說跑馬拉松的故事)


我找到了校長,試圖向他表達我們班遇到的狀況,也向他傳達我的請求。我想,是不是可以把朝會的這一次早自習時段,留給這些孩子們呢,讓他們可以有一點點的特權,讓他們還有進行訓練的時間與機會?我保證,絕對不會因為跑步影響孩子們練習大會舞的狀況,該藉由集會宣達的事項,我們也一定不會錯失…

「這是你們班的事情,自己想辦法解決。」

呃,完全沒有討論的空間,直接被拒絕了。

不是啊,當初是你當著孩子的面答應他們的欸。是你給了我們捲土重來的勇氣跟堅持下去的理由欸。我們為了這個比賽,也已經努力在做了,怎麼現在會變成了「我們自己的事」?

這個打擊讓我既傻眼又憤怒,面對不容質疑的「長官」,我能做的只有收拾起情緒再去尋找下一個突破點。(我哪來的時間跟工夫再去跟他們對峙談判啊,待會我還有課要上、今天的聯絡簿還沒改完…)

後來,我找上了我們的體育老師。

噢,先說喔,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或是有沒有違反什麼正常化教學規定之類的東西,如果有的話我先道歉,不可以罵我,我下次不敢了!(會不會其實我不講也沒人會發現,幹嘛挖個坑給自己跳)

從七年級就是本班體育老師的她,怎麼會不知道我們一直以來到底是在跑個什麼鬼。在詳述我遇到的困境之後,她不只表示完全的理解,更同意我提出的請求:

從現在起一直到比賽前,每週兩節的體育課都留給我們進行跑步訓練,由導師我自己來帶。

用數學算一算,原本我們每個禮拜大約有5天 × 25等於125分鐘的練習時間,按這樣的安排,我們找回的90分鐘可以抵上四天,終於算是一個可以勉強接受的結果了。

回到教室,我刻意隱瞞了在校長室發生過的事,直接告知孩子們,我與體育老師商議後的結果。

出乎意料地,他們也就淡淡地點了頭表示知道了而已,完全沒有做出「蛤~~為什~~~摸!!」或是「吼唷~~我想打籃球啦~~~~」之類的反應,害我心裡面已經想好的一千字演講稿都沒機會拿出來用。



站在教室後面,看著他們若無其事的背影,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在孩子的身上已經可以看到屬於跑者特有的那道光芒了。

那是一股氣場,告訴所有人因為我還願意堅持,所以就算你給我再多的考驗,頂多嘴裡罵個幾句而已,但是我還是會繼續跑下去的唷。

南投縣每年都會為國中生做體適能的檢測,通過與否可能會影響到國三升學的比序積分。內容有立定跳遠、仰臥起坐、柔軟度測試之類的,但是我其實最在乎的也就是他們在跑步項目的表現而已。

我是唯一一個進行測試那天自備碼表、下達配速目標還全程盯場的導師。(他們當然也是慣習慣習、見怪不怪啦,配合度有夠高的)

檢測時,男生要跑1600公尺、女生則是800公尺。在教育部體育署的體適能網站*上可以看得到全國學生在這個部份的常模成績表現,跑贏一半的人可以拿到銅牌,超過85%的人就是金牌等級。

男生們只有兩個人沒有拿到金牌,但是所有人都有銅牌的水準。

女生的測試結果則是害我不小心在終點線笑了出來。

每個人跑的速度都差不多快,所以感覺上就像是擠在一起那樣的,一群人同時湧進終點,然後,全體金牌。




不知道負責測試的老師有沒有看過這種情景。不過我對老師們的反應其實也沒什麼印象,我只記得那天離開操場的時候,我揚起的微笑應該可以持續個三天三夜。

就這樣,我們一起忙忙碌碌地度過了這段同時要兼顧大會表演以及跑步訓練的時間。

接下來,我們就要一起迎接結果。

我們從踏步開始,現在終於要落地成風。


註:教育部體育署體適能網站 https://www.fitness.org.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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