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當老師的時候,我真的當得滿爛的,是那一種我會想要跨越時空回到過去,狠狠給自己一巴掌的那種爛。
曾經有資深的同事站在我面前,對我說:
「你導師做成這樣,要不要考慮去當行政,不要再帶班了?」
喔喔~ 原來是想要我高升啊… 才不是!那個意思是拜託我不要再帶班了、不要再毒害國家下一代的棟樑了啦!
很怕這樣講會被師大收回教師資格,但是我在念大學的時候,一方面沒什麼在認真上課,另一方面則是沒學到什麼真的可以派上用場的實戰技巧,讓我在初任教師時期得以快速上手,遇到什麼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對不起,一定是我太混了,絕對不是母校的問題!)
剛考上正式教職,我直接就接了國中二年級的導師班。在還沒開學前,就有人提醒我那個班有多難帶又多奇怪,要我務必花十二萬分的精神去面對。
還沒會意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還得兼任這個學校的網路管理,這個職務不是組長也沒有行政權,純粹就是個修電腦跟修網路的(喔,還有換印表機碳粉的)。不會因為做這些事薪水就多了一點點,意思意思給你減授個兩節課然後再把你補回來。補到最後我每週總共有二十節的課要上,咦?不對啊,怎麼比原來還更多了???
(換了新學校,直接當了資訊組長,這次我比較知道要記得拜拜才不會忙死自己)
我不知道這樣能不能稍微表達一下我到底會有多忙。除了一個導師每天都要做的所有事情(改聯絡簿、看打掃、陪吃、陪睡…以下省略一百個日常事務),以及要上這些課之外,學生每天因為正常能量發揮而導致的違規事件要處理,同時還要當學校的資訊長工,無止無盡、接腫而來的事務,每天上班都要用掉我所有的力氣。
有次到了某間辦公室為了查查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它的網路斷線,當我灰頭土臉又千辛萬苦地從電腦桌底鑽出來的時候,後頭有一個老師冷冷地對著我的後背說:
「你們這些廠商還真難叫,叫這麼久才要來…」
啊…雖然我是新來的沒錯,但是我到底看起來哪裡像電腦公司的人啦~(一邊撣掉頭上的灰塵與蜘蛛網)不過這真的是資訊老師的日常,只要有「電」的、有「網」的事情都一定找你處理,逃不掉的。(我有個學長還接過「網」球比賽的公文,真的很想看看他那時候的表情…)
那時的校長,也就這樣心安理得的跟我這個死菜鳥做了這樣的要求:
「你喔,沒課的時候就過來校長室教我用電腦。」(原音重現,真心不騙)
雖然從頭到尾我根本沒時間去過那裡半次,但是這種理所當然的家教班要求也夠讓人驚嚇的了。
這種內憂外患的日子過久了,我只求能掙扎著在每個上班日能平安活下來。
下班之後我就不想再想這些鳥事了,我要大吃一頓才能舒壓!我要打電動才能舒壓!我要熬夜、我不想睡覺,這樣就不用這麼早躺在床上,面對明天還要上班的殘酷事實了!
因為那些不好的生活習慣所造成的惡性循環,我的身體越來越差,精神越來越壞,每天上班也越來越沒力氣。
每次下課的時間我都累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睡到同辦公室的前輩都看不下去,用跟罵學生沒兩樣的語氣數落著我,說我怎麼可以廢成這種程度,真的太誇張了!
(累得跟狗一樣,不對,我覺得狗都沒我這麼累)
當導師的日子一直在持續著,就算是帶了新一輪的學生,我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裡去。
為了可以用最少的力氣做完我該做的、逃避不掉的事情,所以我高壓、不通情理,我希望這些學生只要照著我所說的,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就好,你們不需要有多餘的意見,做好無賞、做錯一定要罰。
沒有諄諄教誨,更沒有春風化雨。
國中生嘛,在這種人的管理之下,不討厭這個導師才有鬼咧!雖然沒有被「蓋布袋」,但是那些叛逆的孩子對於用另一種形式來表達不滿倒是滿樂此不疲的。
在網路上面發文章罵我算是一般般的動作而已,在聯絡簿的日記欄親筆寫下有多痛恨我又有多厭惡我,也是見怪不怪的事情了。(奇怪,有時候家長會簽名但是沒有留下任何意見耶,這是表示默默贊同的意思嗎?)
說實在的,我很在意學生不喜歡我嗎?其實我不喜歡自己的成份比較高。
我很在意同事不喜歡我嗎?其實我比你們更討厭我自己。
每天要踏入校門的那個時刻,我都想轉身逃跑。我在這裡並不快樂,我每天想的都是可不可以辭職不幹了。後來為什麼還是一直死賴在這裡,只是因為暫時我還沒想到離開學校可以做什麼工作,才一直說服自己打消這個念頭。
直到,風起之時來臨。
開始跑步的原因,跟做教育一點關係都沒有,完全沒有什麼偉大的理由,純粹是因為把自己搞得太胖差點肥死,為了要活下來才去做的。
透過跑步這件事,我的身體逐漸變得健康,也變得神清氣爽的,不只精神好很多,連帶的原本容易起伏的情緒也變得穩定一些了。(好啦,我還是很難相處我知道,但是真的有好很多!)
還有,我看待這個世界的角度也變得不一樣了。
我發現,原來專心致志地去做一件事情,可以得到這麼大的快樂。
我發現,原來努力去追求一個目標,那個過程是可以這麼有意思的。
我發現,原來不管結果如何,我也可以不去計較得失,單純地認為也沒什麼關係啦,頂多再重來一次就好了。
我發現,原來當我因為跑步而蛻變之後,從對談之中,人家就可以看出你眼神中的光芒,感受到你的熱情。
我發現,原來我還能夠透過分享我的跑步故事,或是帶著別人一起跑步,進而去影響到另一個人的人生,讓他也有機會跟我一樣體驗以前絕對想像不到的生活。
(關於跑步的線上課程講座。只要是想要踏入跑步世界的朋友,我都願意提供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心得)
反正,跑步真的很棒就對了,這麼棒的事情,怎麼可以不跟我的學生們分享!(完全就是一廂情願啊)
正好,迎接了新的七年級孩子。第一次跟他們見面那天,我說:
「未來的三年,對我們班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個,那就是:跑步!!」
在我振臂大吼之時,底下只有一片心裡充滿著WTF的疑問所造成的死寂回應著我。
落地成風的大冒險,就在這樣的詭譎又不安的氣氛下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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